西湖秋晨
2002年9月14日,離新華集團廠慶五十周年還剩106天,工會為此組織了一次西湖游船比賽。從六公園至平湖秋月。
比賽在一聲槍響中拉開了序幕。我奮力舞動雙手,舟如離弦之箭;可其它參賽的小舟也在奮勇向前。漸漸地,我被拋在了后面。我拼命給自己鼓勁,直到二臂酸麻。此時,不知為何,突然想起了“沉舟側(cè)伴千帆過”的詩句,好在有了“重在參與”的思想準(zhǔn)備,精神上確是這幾年來少有的輕松。
比賽結(jié)束,我仍沿原路返回起點。此刻,沒有了剛才比賽時的緊張氣氛。我靜靜地注視著湖面。中秋時節(jié)西湖的清晨,微風(fēng)吹在身上已經(jīng)有了絲絲的涼意,加上比賽時濺起的水花夾雜著汗水,衣服竟被浸濕了大半,一陣風(fēng)過,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寒顫。此時,在中秋的早晨,你一個人偎在西湖的舟中,讓山水把自己融為一體,思想可以隨著想象而無憂無慮地飄游,實在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情。你可以把自己所有的煩悶,統(tǒng)統(tǒng)交付給西湖,讓她為你分擔(dān)失落,而你卻不需要付出哪怕一點點的歉意。
我輕劃湖水,享受著大自然給我?guī)淼臒o限快樂。船頭對著杭城。在西湖的東面,萬幢高樓緊貼水面參差排開,分不清那是岸,那是湖,就如這些大廈建在水上一樣;而你此刻就穿行在大街上,在一條路的盡頭拐彎再轉(zhuǎn)到另一條路的盡頭。樓的倒影鋪在船旁,只要我一伸手就可觸及。盡管我知道哪些其實離我很遠(yuǎn),可我還是忍不住想尋找樓的門在何處,試圖找到樓梯,看是否能沿著臺階向上攀爬,找到讓我休息的一張床的位置……
輕輕地擺動船槳,樓在湖中的影子水蛇般地扭曲著,仿佛遇到了十二級的地震,又仿佛是蜻蜒點水,就如置身于一個童話故事,分不清是夢,是醒。西湖三面環(huán)山,一面臨城,現(xiàn)在城中的高樓連上青山,整個西湖就如一個注滿水的花邊碗,有水,有景,也有一種莫名的壓抑,這種壓抑使人透不過氣來。
白堤靜靜地伏在船的左邊,似西湖身上的一條腰帶,割裂了原本就已然平靜的湖水。三三兩兩的行人沿著堤岸在鍛煉著身體,或伸伸腿;或展展腰;或打打拳。偶爾,也有幾個參加長跑的年青人從眼前急速移過。堤上,楊柳倒垂著枝條,在晨風(fēng)中婀娜著身姿,像在舞蹈,又像是臨妝的少女舒展著長發(fā),在西湖碧綠的湖水中梳妝清洗。透過楊柳的縫隙,可以見到已然落敗的荷葉緊貼住水面,隨著湖水的起伏而蕩漾,早已不見了前幾天來見到的婷婷玉立狀。這不由得使我想起了自己這幾年走過的路,曾經(jīng)的“潔身”,曾經(jīng)的“輝煌”都已成了過眼煙云,隨著秋天的風(fēng)而飄離遠(yuǎn)去。想要找回當(dāng)年的自信,確是那么的不容易。
再往北望,就是“寶石流霞”了,整座“葛嶺”籠罩在靄靄的溥霧之中,你很難分清是雨、是霧、是煙、是云。但見“保淑塔”藏在一層輕紗后面,羞答答地露出臉來,在飄浮著的晨霧里挪動著蓮步。
船的后面,三座小島若隱若現(xiàn)于湖水之中,朦朦朧朧的和對面的南屏山匯成了一體,分不清那是山,那是島,更加增添了西湖的幾分嬌媚。一陣風(fēng)吹來,湖面泛起了層層粼光,折射出無數(shù)山的倒影。幾只不知名的水鳥,盤旋在空中,突而升高,突而俯沖,不時的還發(fā)出幾聲尖叫,劃破沉靜的湖面,仿佛送來縷縷清香,使人心曠神怡。
突然想起了蘇東坡的《飲湖上初晴后雨》:水光瀲滟晴方好,山色空蒙雨亦奇。
欲把西湖比西子,淡妝濃抹總相宜。
在這山水天空渾成的景象之中,在這晨霧靄靄的輕舟之上,你就覺得自己已經(jīng)走進了一幅山水畫中,和天,和水,和霧,和舟化為一體,是西湖不可分割的一部份了。
于是又記起了柳永的《望海潮》:東南形勝,三吳都會,錢塘自古繁華。
煙柳畫橋,風(fēng)簾翠幕,參差十萬人家。
云樹繞堤沙,怒濤卷霜雪,天塹無涯。
市列珠璣,戶盈羅綺,竟豪奢。
重湖疊巘(yan)清佳,有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。
羌管弄晴,菱歌泛夜,嬉嬉釣叟蓮?fù)蕖?
千騎擁高牙,乘醉聽簫鼓,吟賞煙霞。
異日圖將好景,歸去鳳池夸。
由此看來,古人已把杭州把西湖用文字描繪窮盡了,難怪我思了很久也無半句可以用來贊美新詞。
驀地,一陣桂花的香味撲鼻而來,甜甜地沁人肺腑,就如遠(yuǎn)遠(yuǎn)地聽著一首音樂,靜靜的如入幻夢之中,不由得心情一陣輕松。定神觀看,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回到了六公園的湖畔。此時的心情和剛才從這里出發(fā)時完全的不同,去時的疲憊在回來的路上早已蕩然無存;雖說手臂仍感酸痛,但一路的心情沉醉,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多年以前,心情不知不覺地年青了許多。
一輪紅日正掙扎著從霧靄中破殼而出,新的一天此時才真正的開始。或許今天是個很好的天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