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建武夷山礫壤肥厚,云霧繚繞,降水豐沛,十分適宜中葉種茶樹的生長。唐時,陸羽《茶經(jīng)》中提到武夷茶“往往得之,其味極佳”。至兩宋,位于武夷山東南的建安被指定為貢茶院,成為“龍團(tuán)鳳餅”的供應(yīng)地。元代,貢茶院移址武夷山內(nèi)。明初,朱元璋罷造團(tuán)茶。武夷山的茶葉生產(chǎn)也全面轉(zhuǎn)向散茶,逐步探究出搖青的工藝,制成以高香醇厚為特點(diǎn)的武夷“功夫茶”。 有關(guān)武夷功夫茶形成的史料記載始于17世紀(jì)。 《武夷山志》(1808年編定本)載,明末清初,儒生阮旻錫隨鄭成功參加反清斗爭,后入武夷山為僧,曾于武夷山采茶作歌:“采得——最喜天晴北風(fēng)吹,忙得——兩旬夜晝眠餐廢,炒焙——鼎中籠上爐火溫,香氣——如梅斯馥蘭斯馨?!备柚袥]有提到“功夫茶”這一名稱,但對茶葉的描述,卻完全讓人明白,當(dāng)時武夷茶的制作已經(jīng)是我們現(xiàn)在所熟知的武夷功夫茶工藝。 “功夫茶”一名最早見于清福建崇安縣令陸廷燦撰寫的《續(xù)茶經(jīng)》(1734年)。《續(xù)茶經(jīng)·八之出》寫道:“武夷茶,在山上者為巖茶,水邊者為洲茶。巖茶為上,洲茶次之。巖茶,北山者為上,南山者次之。南北兩山,又以所產(chǎn)之巖為名,其最佳者,名曰功夫茶。”可以認(rèn)為,清中葉,功夫茶的制作和飲用已經(jīng)日見成熟。 這一時期,功夫茶在閩粵得到認(rèn)可,史料也豐富起來,描寫十分詳細(xì),使我們對武夷功夫茶有了進(jìn)一步的了解。如袁枚的《隨園食單》(1786年刊行)。 余向不喜武夷茶,嫌其味苦如飲藥然。丙午秋,余游武夷,到曼亭峰、天游寺諸處。僧道爭以獻(xiàn)茶。杯小如胡桃,壺小如香櫞,每斟無一兩,上口不忍遽咽,先嗅其香,再試其味,徐徐咀嚼而體貼之。果然清芬撲鼻,舌有余甘。一杯之后,再試一二杯,令人釋燥平矜,怡情悅性。始覺龍井雖清,而味薄矣;陽羨雖佳,而韻遜矣。頗有玉與水晶,品格不同之故。故武夷享天下之盛名,真乃不忝。且可以瀹至三次,而其味尤未盡。 俞皎1801年著寫的《夢廠雜著》對功夫茶茶具作了完整的描述。 功夫茶,烹治之法,本諸陸羽《茶經(jīng)》,而器具更為精致。爐形如截筒,高約一尺二三寸,以細(xì)白泥為之。壺出宜興窯者最佳,圓體扁腹,努咀曲柄,大可受半升許。杯盤則花瓷居多,內(nèi)外寫山水人物,極工致,類非近代物。然無款志,制自何年,不能考也。爐及壺、盤各一,惟杯之?dāng)?shù),則視客之多寡。杯小而盤如滿月。此外尚有瓦鐺、棕墊、紙扇、竹夾,制皆樸雅。壺、盤與杯,舊而佳者,貴如拱璧,尋常舟中不易得也。 咸豐年間(1851—1862年),寄泉在《蝶階外史》中描述了一位閩中巨富的飲茶生活。 功夫茶,閩中最盛。茶產(chǎn)于武夷諸山。采其芽,熏制如法。友人游閩歸,述有某甲家巨富,性嗜茶,廳事置玻璃甕,三十日汲新泉滿一甕,烹茶一壺,移置皰湢,別汲第二甕。備用童子數(shù)人,皆美秀,發(fā)齊額,率敏給供爐火。爐用不灰木,成極精致,中架無煙堅炭,數(shù)具,有發(fā)火機(jī)以引火光悴之,扇以羽扇,焰騰騰灼矣。 壺皆宜興沙質(zhì)。龔春、時大彬,不一式。每茶一壺,需爐銚三候湯,初沸蟹眼,再沸魚眼,至連珠沸則熟矣。水生湯嫩,過熟湯老,恰到好處,頗不易。故謂天上一輪好月,人間中火候一甌,好茶亦關(guān)緣法,不可幸致也。 第一銚水熟,注空壺中湯之潑去;第二銚水已熟,預(yù)用器置茗葉,分兩若干立下,壺中注水,覆以蓋,置壺銅盤內(nèi);第三銚水又熟,從壺頂灌之周四面,則茶香發(fā)矣。 甌如黃酒卮,客至每人一甌,含其涓滴咀嚼而玩味之;若一鼓而牛飲,即以為不知味。肅客出矣。 茶置大錫瓶,友人司之,瓶粘考據(jù)一篇,道茶之出處功效,啜之益人者何在。客能道所以,別烹嘉茗以進(jìn)。其他中人之家,雖不能如某甲之精,然烹注之法則同,亦歲需洋銀數(shù)十番云。